纽约是家。

　　小蜘蛛气定神闲地在一栋高层建筑顶端停立，清晨的天际朦胧而开阔，脚下的城市逐渐被阳光照射得更加色彩斑斓，当他从空中掠过时，脑海中还模糊停留着那些迷宫一般的街区构造。

　　他已经可以熟悉地使用新战衣，信息菜单就像一个高效精确的实时地图，不仅告诉他巡视的现状，也告诉他优先的方案。

　　昨天蜘蛛侠在附近的海域帮助了一个因故障几乎倾覆的游轮，他出现时场面十分混乱，人们尖叫呼救，救援人员在巨大困境面前节节退败，游轮四周已经落下了救生船，海水里还有一些落水的汽车。

　　惊慌失措的船员和游客看见蜘蛛侠就像看见了上帝派来的救星。

　　彼得拨给联邦紧急搜救部门，然后立即扫视船体，先用蛛丝救回摇摇欲坠的人员和设备。视镜所扫描过的地方都有传感器为他提供数据，他用最快的速度调阅资料，分析重量和损毁类型，然后动手清理障碍，不停地用蛛丝加固，用力量助推，极限为二十吨的爆发力令他展现出挽狂澜于既倒的实力，最终他纠正了游轮的状态，将故障一层层缓解，救援船队来时没有人受伤。

　　人们叫着他的名号为他鼓掌欢呼，像是什么盛大的欢迎会一样，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小蜘蛛”欢呼声淹没了他。彼得谦逊地回应答谢，能够做些好事足够令他快乐，当然，若得到欢呼声则是锦上添花，这种感觉棒呆了。

　　不局限于危机事件，他现在处理犯罪行为的手段也变得更为高效和娴熟，他的能力和考核成绩在几天之内不断上升，弗瑞在指导会议上评价他是最值得看好的年轻一代。

　　迷惘独行的时代正在远离，美国队长是个绝好的教官，而且现在他的身后具有一个强大的队伍，他爱这种感觉。

　　他敏捷轻盈地从高处荡下去，在十字路口看了看街道，然后抄一条人不多的小路朝布鲁克林区跃去。

　　这个时间队长应该已经结束晨跑了，他此刻也许就在他居住的街区。

　　罗杰斯正在一个建筑工地前，在和一位衣着考究的男人交谈着什么。

　　罗杰斯仍旧是一身低调的穿着，梳着几十年前那种严谨品味的发型，金发侧向分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样让他显得更文雅，巧妙地中和了某种藏不住的强势气场。

　　交谈过后男人就离开了，彼得顽皮地在队长身后降落，罗杰斯回过头看见他，眼中的笑意更为明显：“看得出你刚刚巡逻过。”

　　“皇后区今天早上风平浪静。”彼得说。他站在队长面前，“你在做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

　　罗杰斯抬眼望着那个建造一半的建筑，“我想为那些无家可归者做点儿事。”

　　他的声音轻得像在叹息：“有时候会是一大家子，你知道，躲在废弃的房子里，收容所人太多了。有的移民甚至还背负着高额账单，我想替他们找份建筑工人的工作，最起码不会饿着孩子。”

　　彼得朝那个男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刚刚那是工会的人？”

　　“不。”罗杰斯摇摇头，“但他是个好人，他负责这个工程，而且会帮忙的。”

　　今天算是休息日。彼得转转眼睛，用手肘顶了顶队长，“我们什么时候能约一场公路旅行？”

　　罗杰斯侧过头，发现彼得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有多爱我的新摩托车，希尔说那是给我的新装备，我超想试试骑着它在风景好的地方飞驰，而且你也很喜欢摩托车不是吗？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当然好。”罗杰斯微笑，“但今天恐怕不行，彼得，我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彼得闷闷地垂下头，走了几步之后又抬起脸来，有点好奇地问队长：“什么事？我能一起去吗？”

　　他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黏人了，像只黏人的小虫子——这是神盾某个科研人员说的，原话是“大眼睛废话多的黏人小虫子”，在他叽叽喳喳拉着对方谈了大半天他稚嫩的科技构想之后。

　　“是一个老兵关怀中心。”罗杰斯笑笑，“办一些手续，然后聊聊天。我想你不会喜欢待在里头的，你会觉得很无聊的。”

　　“哦。”

　　彼得跟队长走得近，所以知道一些队长在公益方面的支出情况，罗杰斯为人非常低调，实际知道这些的人很少很少。

　　罗杰斯本能够享受到更高档的生活环境，因为在他回归新世纪以后，国防部补发给他的工资——他冻结在北冰洋期间的结算工资，足足有上百万美金，加上补贴和特别奖金或许更多。但事实上他还是看起来比较穷，因为他把那些钱都捐出去了。

　　他开办了一个紧急救助热线，并且还用神盾局的工资每月往老兵关怀中心捐款。道德层面上他是个无懈可击的好人，对慈善事业倾囊相济，然后挑了一个普通公寓给自己，继续租住在从小长大的街区里。

　　他自己的说法是他确实用不到那么多钱，做特工不会有大把时间用来享受生活，他也没有多少烧钱的爱好，而且他做这些事也是在建设他的理想——他依旧怀有着他的美国梦，那个来自罗斯福时代的流行词，被人们遗忘了的，几乎变成色情网站和产品广告的修饰语的梦。他想做个贡献者。

　　彼得不由自主地跑了会儿思路，然后他回到眼下，准备寻找新话题。他刚刚张口，还没吐音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惊叫。

　　他们回过头看，发现是一个小男孩跌倒在地上，怀里的橄榄球已经轱辘轱辘地滚远，小孩懊恼地捂着额头爬起来，面朝着像堵墙一样结实的害他摔跤的罗杰斯，生气地骂：“疼死我了！蠢货！”说完仔细看了看眼前一脸和善的男人，又面带嘲笑地补充了一句：“老土的呆瓜。”

　　罗杰斯脸上带有一点歉意，但是没有被嘲笑的尴尬，他有点无措地站住，没有说话。

　　彼得有点生气了。

　　是的，他老土得只知道战斗，为了你们这些嘲笑他老土的人。不礼貌的小屁孩。

　　蜘蛛侠不赞成地把大大的视镜眯成了两条线，他把那颗球从马路中间拾回来，但是举高了一点不许小男孩够着。

　　小男孩叫着小蜘蛛的名号要求他归还玩具，彼得朝他伸出食指作提醒状：“我建议你道个歉，因为他没故意撞你，你却故意骂他。”

　　小男孩瞪着彼得丝毫不准备让步的架势，权衡了几秒，然后不情不愿地仰起头，极其没有诚意地对罗杰斯说：“我现在道歉，你快劝他把东西还给我。”

　　尽管并不满意这个道歉，但彼得还是把橄榄球还了回去，他不想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纠缠。

　　他们继续往目的地走，罗杰斯因为刚才的小插曲想起件过去的糗事，忍不住笑着给彼得讲了起来。

　　“那好像是1943年吧，我刚刚拥有血清改造的身体，什么都不习惯，经常误伤。有段时间我约到了一位黑发的姑娘，我因为过于投入地亲吻她而误伤了她，第二天她拒绝了继续和我约会，理由是我害她受伤，以及我真的老土，不懂如何讨好女孩儿。”

　　被女孩儿拒绝这种事真是深有共鸣……彼得想，在以前他也是这样，在遇见可爱的玛丽简以前。

　　彼得摇摇头，无奈地说：“我一直以为全美国大部分的女孩儿都爱你呢。”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男孩儿，比如我。我是你的超级粉丝。”

　　罗杰斯被彼得忽然的‘表白’弄得有点脸红，他们说着话又走了一段，然后紧急类别的短信声就响起来了。

　　他们同时摸出手机查看——新任务，六级情况，生化武器威胁。

　　队员很快集合在神盾战机里，美国队长，蜘蛛侠，鹰眼，还有几个五级特工。

　　目标近，飞行时间极其短暂，克林特抓紧时间操纵屏幕上的信息做简短汇报：“对方来自一个前苏联组织，利维坦。他们现任的头儿是瓦里希达萨耶夫。基地就隐藏在一片小区里，情报说他们今天会利用特殊装置投放生化武器。”

　　罗杰斯紧盯着光屏上的地图看，他动手放大其中一个公寓楼，听着克林特继续汇报：“他们表面上与一个农业应用科技公司合作，还绑架了公司的一位工程师，已知参与行动的还有八个雇佣兵和私人保镖。”

　　罗杰斯放大了那些人的资料卡看过去，只看他们最硬核的履历，记住人质特征，然后询问了一些有关小区里的人日常状态的细节。

　　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下令。

　　彼得一直在旁边听着，直到队长下达所有命令之后才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飞机即将到达降落点，他有点紧张，这是他加入神盾局之后的第一个六级任务。

　　罗杰斯凝视着他的眼睛，将信心传递出去：“彼得，领导你自己的情绪和感官。我们一定会非常顺利。”

　　彼得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和惧怕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目标就在那儿，一步一步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障碍这词在鹰眼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

　　他锁定了一小枚隐藏在土地里只露出尖头的粒子发射装置。箭矢力度必须准确，而且必须完美嵌入那个小而脆弱的凹槽，否则他无法破坏隐形防护力场，或者会在破坏以后引起敌方注意从而遗失先机。

　　第一箭，正中靶心，力场解除。

　　没人会怀疑他在射箭方面的专业。在无论是准确度还是力度他都能在无数次的训练目标上找见对应的卡片。

　　第二箭应该释放潜行弹，他穿过了这道被解除的防线，潜进一栋楼房的楼梯间里，蜘蛛侠在通讯器里与他呼应，他也从窗口看见了蜘蛛侠的方位。

　　于是他将箭射出，箭支触地便启动，潜行弹箭头喷射出浓雾，半秒之内迅速包裹整栋目标公寓，人质在三楼，他和蜘蛛侠同时打开潜行视镜。他们俩有七十秒的时间。

　　美国队长正在进入另一个公寓，神盾局排查了这里的所有住户，除了扣押人质的那一栋，这栋是唯一的可疑目标。

　　罗杰斯从一个施工架上接近目标，他利用建筑工地的绿网布和支架，从八楼窗户翻进去。临近低层的入口防守更加严密，他抓住对方定势思维的弱点，由上至下地带着小队扫清了定点看守的人。然后五名特工按队长的部署就位，封锁目标楼。

　　罗杰斯已经到达三楼，敌人在暗处，他必须更小心。他扣紧盾牌，视线扫过整层楼一切不该放过的角落，脑海中的进攻策略如本能般成型。

　　星盾飞出去的角度无懈可击，一次性干倒了三个人，特工队配合作战，美国队长负责达萨耶夫。

　　罗杰斯灵活地躲避子弹，那些高度武装的亡命之徒无比凶残，使用重威力型枪械，但罗杰斯的攻势狡猾而凶猛，打碎他们的骨头像掰开饼干一样轻易，他们拼命的勇气逐渐变成对剧痛和死亡的恐惧，溃败得更为迅速，很快罗杰斯就正面对上了达萨耶夫。

　　生化武器已经被安装在发射装置上，装置正在咔咔地响，罗杰斯不知道是否下一刻病毒就会释放，有两个特工冲过去利用已有知识进行拆解。

　　蜘蛛侠矫健地在雾气中穿梭，他不同于寻常特工在地面行动，而是常常借力于天花板。他用蛛丝勾住楼梯制作蛛网陷阱，然后用电击枪和拳脚把敌人赶进网里，由于出击迅猛，总能先发制人。

　　鹰眼是从另一个方向行动的，他射出固定箭，打开滑道，从两楼中间飞速滑过，飞起一脚踹烂了玻璃，三枪干掉窗口的两个雇佣兵。他跳进房间后就地一滚，站起身时已拔出一把正在进行形态转换的棍型武器，咔咔声里，他健硕的肩臂肌肉猛地挥动武器，一道电流穿过面前那个挟持者的肉体将之放倒。另外一个雇佣兵的枪支被他踢掉，拔出了刀，他们开始肉搏。

　　蜘蛛侠在此刻打进了房间，他喷射蛛丝将人质拉到此时此刻最安全的角落，然后踢跪了一个私人保镖的腿，用成吨的手劲儿一把捏碎他的枪，随即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用力将碎片像刀一样旋转飞出，插中一个从背后接近准备扣扳机的恐怖分子的手。后者厉声吼叫着脱手了武器，被蛛丝像捆粽子一样捆住。

　　他们俩保护着人质出了公寓，并获知了有关生化武器的具体构造，病毒呈黄色，一共有三个小试管。彼得通过通讯器汇报给队长。

　　与此同时队长已经打倒了达萨耶夫，这名恐怖分子断了一根骨头，但还是顽强地抵抗到最后，他留在发射装置上的机关暗算了一名特工，在队长救护特工和试管时他跳窗逃走。

　　罗杰斯在频道里发布紧急命令，他到手的试管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在逃走的达萨耶夫身上。

　　特工使用工具紧急为同伴疗伤，罗杰斯从窗口跳出去追达萨耶夫。

　　这名恐怖分子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逃到了地下车库，开车冲出小区门口时遭遇了蜘蛛侠和鹰眼，蜘蛛侠用战衣搜索出试管方位，鹰眼射出小型爆破箭弄烂了后备箱，蜘蛛侠用蛛丝取到。

　　达萨耶夫竟然没有再保护病毒。克林特到手后反复检查确认这枚东西是真的，彼得没觉得不妥，他心想这些人的计划已经落败了，当然专心逃命才是上策。

　　罗杰斯收到消息后在频道里给所有人传递撤退命令，克林特回复收到，准备同彼得运送试管返回，但他还未说话，身边的影子忽然一闪，蜘蛛侠竟然射出蛛丝朝达萨耶夫的车追了过去。

　　他要中埋伏了，这是克林特的第一直觉。

　　达萨耶夫不是在逃命，他根本不要命了，他一定知道自己今天跑不了了，所以宁死也不愿意被活捉，他去的方向是个致命陷阱，已经被神盾局标记过是危险区域，蜘蛛侠未免太鲁莽了。

　　他大惊但来不及阻拦，所幸美国队长已经从另一条路追了过去。

　　达萨耶夫从后视镜看见了蜘蛛侠，他满意地笑了。很好，意外收获，今天最好能把这只小虫子的尸体送给复仇者们，作为礼物。

　　超级英雄是这个世界的不确定因素，可以是人群的保护伞，也可以是恐慌的来源。杀一个复仇者，那会制造出与生化威胁相匹敌的恐慌。

　　美国队长的摩托被神盾局精心改造过，此刻在逼仄混乱的小区里不断改变路线，绕过障碍物，快速行驶，轰鸣声中他在通讯器里厉声命令蜘蛛侠：“停止追击！”

　　但彼得已经追着达萨耶夫进了一个刚刚准备装修的商场，无暇分心回答了。罗杰斯咬了下牙，在转弯的同时刹车，伸出一条腿稳住，高速下车轮的惯性使之像圆规似地画了四分之一个圆，罗杰斯甩开车子，飞速冲进商场。

　　彼得认为他有蜘蛛感应，绝不会被陷阱困住，但他错了。当几种机关同时启动时他的蜘蛛感应只能躲开其中一种。他的蛛网发射器和滑翔翼都被不知名流体包裹住并硬化，无法使用，然后达萨耶夫启动了陷阱，脚下的一整片地板忽然被撤走，他从十五层楼高的地方自由落体。正下方是密集铺开的致命尖刺。

　　彼得的心脏急剧缩紧，但他还是破不开包裹在身上的那层东西，千钧一刻他被带着坚固绳索的吸盘吸住了，距离地面还有几米，没有掉落在尖刺上。

　　罗杰斯犹有余惊地握紧绳索拉他上来。

　　刚刚真是险死还生，彼得回到十五楼时甚至脚都是软的。

　　彼得觉得队长看着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他想起了巴基巴恩斯，彼得不知道这一点，当然看不懂。

　　他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看见达萨耶夫已经死在地板上，口吐白沫，疑似毒发，那面红白蓝盾牌则静静躺在稍远处。

　　队长打开通讯频道说了一句什么彼得没听清，他还处在心惊肉跳的状态里，可能得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回到战机里以后罗杰斯清点了伤员，受伤的特工都已无恙，除了抗命又差点发生意外的蜘蛛侠，这次任务基本上可以说是顺利的。

　　返回神盾局的航途中罗杰斯仍旧沉着脸，彼得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他能肯定队长是在强忍着怒火，努力不动手揍他。

　　到达神盾总部之后有专业人员收走了生化病毒，罗杰斯去弗瑞那里做汇报了，其他人都走了，但彼得还等在办公室外面。他抓紧这点时间想着些检讨自己的言辞，但未能找到任何令人信服的理由。

　　忐忑时的时间会被拉长，彼得现在深刻感悟到了，他觉得自己差不多等了一个世纪，好不容易才看见队长从局长的办公室走出来。

　　罗杰斯就停在走廊里盯着他，目光锐利而冷肃，彼得被这种目光盯得手足无措，为了避免对视他只能垂下头看着队长的腰带，队长的手正扶在腰带上——他每次迫使自己冷静时都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三千词的书面报告。”他冷冰冰地说，“还有，你需要加训，直到你牢记最基本的作战纪律。”

　　彼得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队长只是公布了惩罚然后就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彼得难过又尴尬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