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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灯同人】开辟(1)山外之山

纯宝正同人,无视宝前设定

沉玉,戬娥,舅甥亲情向

中长篇,一章大概万把字



  


  凌霄宝殿前彩凤鸣时,各仙卿显露了真身,一时碧霓吞阶、瑞气煌煌。流光溢彩之间,文仙武神于殿内分列,参拜玉皇大帝。


  众仙正欲早朝,忽闻远天不知何处响起轰动之声,转瞬即息。


  对天廷的神仙来说,这声音极其陌生,难以用言语描绘,声音过耳后,竟有一种莫名的悲哀萦绕于心。


  玉帝即令顺风耳千里眼出南天门外探查。


  忽闻这等异声,绝非寻常之事,众仙不禁议论纷纷。


  杨戬从朝班最首处回头瞥去,目之所及,但见众星君互使眼色,似有所猜算;几位真人闭目神游,不知是动了元神还是漠不关心;天将武神一应肃色以待,只有哪吒面上好奇之色更盛;三官、十尊、四大天王与他目光一触便收敛神色,不再做声。


  王母未归天廷,老君此刻也不在朝上。他又看向嫦娥,后者只轻轻蹙眉摇了摇头。


  以嫦娥消息之灵通,身处各方势力间左右逢源之深资,连她也半分不察的事,若非真是突发意外,就必然蛰伏着极凶险的图谋。


  有种奇异的预感钻进了杨戬的心里。在天廷掌权多年,令他对于任何谋算争斗的预兆都具有迅速的感知。


  奏报未到,他已先自神目中放出一缕微不可查的神力,银芒灵动迅捷,隐于凌霄殿煌煌金华之下,藏于天界飘渺云气之间,掠出殿外的途中已探知众仙暗地里的动作,与他方才用双眼所辨并无不同。


  银芒飞速远掠,顷刻便抵南天门外。


  顺风耳和千里眼还在苦苦探查,只因他们的神通动用得已太迟了。


  顺风耳领命之时已仅能捕捉到微弱的回音,此刻更不复闻半分异声,失了方向;千里眼没有声源,也只能一片片扫视出去,检查异变来自何处。


  千里眼在几重天上皆寻不见异变来源,又将目光穿透层云投向下界,依然无果后,欲将目光重回天上之际,忽然惊叫一声。几乎同时,顺风耳也惊叫一声。


  在极遥远的流云之间、天凡临界之处,正有金芒明暗烁动不休,如朵朵烟花般接连迸散,数以千万计的金芒光点四下飞落,目的正是凡间。全部金芒的力量虽然强大夺目,但分散得委实太多,因此光辉大减,不易察觉。


  顺风耳的叫声却不为此,他左耳听见的是远天许多神仙的错愕惊呼,右耳听见的是凡间嘈杂之声,仿佛神、人、鬼、妖相斗不休,因天地时光流转不同,因此从凡间而来的乱声既多且快,实在难以分辨。


  不多时,他们各自收了神通,便互换见闻以商议回报内容。


  千里眼道:“可恨金芒闪了眼,看不清究竟何人所为。”


  顺风耳却呆了片刻,迟疑道:“是……”


  “是什么?快说!”千里眼急道,“我们已经磨蹭了这么久,难道你想落个探查不力之过?”


  “是刘沉香。”顺风耳虽然不解,但也确信没有听错。


  银芒藏于云间,来龙去脉尽数收悉,先一步飞回凌霄殿,归入杨戬神目之中。


  是沉香!这个结果让杨戬也不禁有些惊愕。


  怪只怪他一心扑在新天条实施之上,自从参加了外甥的婚礼,便只再见过他们夫妻一次,还是执行公务时偶然遇见。


  沉香和小玉这些年来在做什么,还是三妹每每见他时说与他听,但说的无非是二人相伴游历三界,常常不见踪影。


  除此之外,便是……半月以来多如雪片般送上神殿的卷宗奏本不断从杨戬心中浮现,剔去与沉香不相干的部分,那天廷之下的一桩桩事由来源竟忽然有了些分明的面目。


  “受玉皇敕,文翁武婆等诸神,克用俊德,厉行推治,然,多妖邪为祟,逞凶戾,斗法度,散仙沉香、灵狐小玉多为所惑,幸有慈君圣祖主持公道,请司法神听断。”


  “慈济宫保生大帝,因涉无端疫灾之案,多蒙冤屈,被削绝香火,强夺神力,灵府易主乃至祸及三界。仙友沉香小玉,召集修真义民,伏妖济困,愆得稍止。仙官所表多具谬误,更有亟待昭雪之事,伏乞天廷彻查!”


  “金顶大仙座下掌册灵童,因仙箓失窃、玉塵催折,身化彩鹤下凡追查,一去不知所踪,司烛灵童随大仙前往援手,追得半部残箓、两节玉柄。大仙化玉为山,引天地灵气重修仙箓,望司法神速奏请玉帝拨天官相助。彩鹤下凡曾与灵狐小玉结交,另乞神犬啸天追查下落。”


  “雷部驱邪院执节神吏、降魔主吏、灵威天将等,欺瞒仙友沉香,会同仙妖两界群蠹,恐惑万民,强掌权衡生灭,幸三司大神会军镇剿,不致天崩地陷之祸。坚请司法神奏明玉帝严审元凶,以匡正天道。”


  ……


  这些公文是杨戬亲手处置,他自然深知,这桩桩件件无不波谲云诡、血雨腥风。除了触目便已惊心的屠戮,那祥和安逸之下,只怕还掩着更为惨烈之事。


  这倒从不出乎他的意料。自新天条颁布伊始,他便已经感受到来自各路神仙的重重阻力。


  以新革旧,自古不易。天条看似只是更换了百条律文,但真正要落在实处,非改变三界格局而不能实现。牵涉到仙阶前程、修行要害,无论哪方神仙皆不肯让利。因此,比起那两次众神观望、各取所利的大闹天宫,其恶斗之凶险实在多了千百倍不止。


  不过险则险矣,浪头此消彼长,有其得者必有其失者,如今谁能翻动云雨,扭转乾坤,还未可知。


  接手这些公务时,杨戬自然特别留意了沉香和小玉。


  不出所料地,无论他们如何恶斗、构陷,都不敢不忌惮道行极高的沉玉夫妇,更不敢不揣度大权在握的司法天神的心意,是以无论最后孰胜孰败,每每为沉香小玉巧妙开脱。


  当初一番打压、安抚,是从全局着想,有些动作未到时机,且沉香小玉既已经开脱出来,他不应当也不必为此损害长远的部署。


  现在看来,这些事绝非如他之前所想,是沉香小玉游历三界时出于义愤所为。


  他二人只怕已经深深牵涉其中,触怒各方势力不知凡几,那些奏章看似在卖司法天神的面子,实则已在布设后着,只为不打草惊蛇而已。


  图穷匕见就在今日,但他们的后着究竟是什么?这种时局下,敢动沉香和小玉,势必已有了周全而狠厉的部署,不可轻举妄动。


  杨戬心念急遽转动之下,千里眼和顺风耳在一旁滔滔的奏禀之声浑如不觉。


  依千里眼所述,那情状既非与人打斗而成,又非布阵设结,也不像是为人所害,而是主动施为。


  依沉香如今的阅历,他不可能再被轻易设计,为人所制。这次他的动作如此之大,必然有着极要紧的理由。


  杨戬立刻动用元神,向哮天犬和梅山兄弟传递了密令。


  玉帝听了奏报后,表情实在耐人寻味。


  他的司法天神,是如何费尽苦心,争夺着每一分可用之势,硬是造成如今天规推进如常的清平之象,这位昊天玉皇大帝非常清楚,也非常满意。


  而天廷众仙,凡有眼力者都看得出,这清平之象已绝难长久。早已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中枢权柄、天廷朝政。


  然而,杨戬行事用人极其缜密。如若将天廷比做一方楸枰,则杨戬要子在手,用地必争,落子前往往算至而后十步,不出错漏。


  更何况,司法天神势力之广、对朝政把持之深、兵权之重,都令任何蠢蠢欲动者胆寒。


  想要撕开一个口子,能与杨戬正面相斗,就不得不剑走偏锋、棋行险着。


  杨戬料定,不消片刻,幕后之人便会现身凌霄殿前,撕去最后一层伪装,公然宣战。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也即筹码,便是沉香。


  因此,那些盯着朝政的眼睛,很快也要盯向沉香。


  凌霄殿上,他自有应对之法,但愿梅山兄弟和哮天犬尽快找到沉香小玉。


  梅山兄弟好容易得了闲,办案之余,多滞留凡间几日,正铜炉火锅,肥羊嫩蟹,把人间佳酿与神殿的玉液兑了,勾出纯清之极中透着人间烟火的滋味来,烤着火赏雪,好不惬意,却冷不防被一条黑影挥开门户,大风拂了一身雪。


  “哮天犬!”梅山老四没好气道,“都是狗王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出大事了!”哮天犬急喘喘道。


  天朗气清,彼时正是初夏。


  海波猛地一揉,翻动了日光下千浪堆雪,大若无边的蔚蓝之上,随之蓦地碎金滚滚,映照一侧玉立捍天的孤峰,斗然愈加巍峨。


  峰顶翠霭如染,琼花乱坠,簇着一方巨石。巨石之上正有二人席石而坐。


  少女粉衫长裙,说不出的清丽,正手持玉箫吹奏着一曲轻快悦耳的小调,长长的乌发披散下来,拢入她身后的少年手中,被缓慢温柔地梳理着。少年则长发半束,白袍广袖,衿前袖口蓝纹盘爬,形状如浪如火,甚为出尘。


  在他们脚下,巨石之畔,一只毛发漆黑、双目猩红、爪利如刀的巨兽,正伏在地面,被箫声阵阵所安抚,戾气渐消,小猫也似地仰首痴望着四周风光,不知在向往些什么。


  曲毕,发髻也梳好了,是个小巧的云髻,未束起的长发也被梳理得犹如乌瀑般顺滑。


  那巨兽支起半个身子,便已经高出了巨石,朝着少女发出一声怪吼,煞是吓人。但少女却不惊不恼,微笑着朝巨兽招招手,巨兽便听话地将脑袋凑过去任由少女抚摸,少女的手落在它的毛发间,像一只幼兔钻入了茂盛的草地,小巧得分辨不出了。


  “小玉,”少年道,“它在给你喝彩呢。”


  他不开口倒不要紧,一开口,那巨兽便忽然转动眼珠看向他,恶狠狠地呲着牙,喉间气音滚滚,似要吼叫。


  少年摇摇头,飞身跃下巨石,掌中金光一闪,斧劈精铁,锵然而鸣,绑缚在巨兽足上的一根粗大的玄铁锁链应声碎裂。


  原来这巨兽身躯太庞大,毛发太旺盛,方才伏卧着,将这根铁链完全掩住了。


  巨兽一怔,吼声梗在喉咙里,竟又咽了回去。


  小玉望着它的眼睛,柔声道:“你就在此地好生修行,待旧伤痊愈,业障消弭,我二人自来接你。”


  巨兽不再作声,点点头,忽然站起身来,略展了展四肢,后退两步,像人似地朝小玉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它亲近小玉,却始终非常畏惧敌视一旁的持斧少年,并不向他行礼,警惕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才化作一道乌光投向山下。


  小玉疑惑道:“沉香,它为何如此怕你、敌视你?”


  掌上金光一闪,沉香收了小斧,无奈道:“它受过大惊骇,修为尽毁,打回原形,神识也被损害,糊涂疯癫情有可原。”


  他凝望着巨兽消失之处:“一切的答案,恐怕只有要等它修行有成后才有望揭晓,那时它灵识恢复,也许能想起些什么来。”


  小玉飞身掠下,落在沉香身畔。


  此山巍峨高耸,她环望着足下风光,不由忆起当年在华山顶峰一览众山小的美景,展颜道:“咱们许久没回华山看看了。”


  沉香点点头,为她拂掉落在衣襟上的花瓣,柔声道:“那我们就回去看一看。”


  二人腾起云头,不多时,云下松涛连绵,奇崖怪石,已遥见华山主峰。


  寻了热闹市井,落下云去,二人似平凡夫妻一般现身街上,但见茶坊酒肆满座言笑,驻摊行贩阵阵吆喝,却早已不似当年模样。


  信步走着,不觉渐渐走入了熟悉的方向,虽已经物是人非,但也勾起回忆,小玉忽道:“这里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故人了。”


  自然没有故人了。距离他们成亲已过百年,生死簿的事终于处置了,乡亲也已接连按命数投入轮回,就连……


  小玉道:“我们要不要去……”


  沉香同她对视一眼,知道她的意思,淡笑道:“爹没有仙缘,百岁寿终,魂魄也已经投胎转世,冢中所埋不过一副骨肉躯壳而已。”


  他虽这样说着,但忍不住还是牵着妻子的手向父亲坟墓方向走去,似有些怀念起那几十年短暂却美满的团圆日子。


  华山不仅没有了刘彦昌,也没有了三圣母。


  早在数十年前,天廷就降下旨意要三圣母上天膺职,华山主神之位也已经易主,华山封地内一应事宜均为西岳帝君所执掌。


  遥望着华山巍峨的青影,沉香心中感慨万千。曾经他为这座沉重的大山历尽磨难、闯遍三界,做下许多神仙都不敢想的事来。今日再见,已是恍如隔世。


  令沉香小玉意外的是,刘彦昌的墓已经全然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了,变得豪华轩阔、庄严非常。


  围绕着碑石的是一圈富丽的石墙,外依回廊、房屋,朱檐碧瓦,绘画雕塑,似乎记述着许多内容,极尽精巧之能事。


  而墓的前面,也是栋华美的建筑。入口处一扇朱漆的大门,门后一座紫铜香炉,燃着上好的香,案头供着极好的果品,炉后是大殿,赫然内立着刘彦昌的石像,祭器繁琐,殿前牌匾上书:“刘氏宗祠”。


  小玉看得有些发怔,沉香更是哑然。


  祠前墓后有专人在侍弄,那些凡人一个个面黄肌瘦,干着脏累的活,抬起头来却不识得小玉真身,正要驱赶她,才瞥见她身后的沉香,那熟悉至极的形象却不是劈山救母的刘仙君是谁?一时纷纷丢弃手中物事惶恐下拜,额头抵着地面,不知畏惧还是兴奋,簌簌地发着抖,屁股翘得高高的,只恨不能生出根尾巴摇一摇。有几人高声说着什么“草民知罪”之类的话,另有几个絮絮地求着保佑。


  沉香被他们拜得极不自在,赶忙让他们起身,但他们即便起身,也不敢抬起眼睛直视沉香,沉香便拉着妻子径入宗祠去看那些图画。


  除了密密麻麻的族谱一类,更有许多族规、礼仪之事,处罚严苛,透着阵阵森寒的朽气,最高处悬着凡间帝王的御笔:“大物之精,神魄为首,忠孝为全,凡制裁者,万民以服。君子营宗庙以奉礼,敬续神旨,尊君卑臣,敬父屈子,不纯孝无以知大忠……”


  看过一遍,只觉得腐朽难当,沉香再没有了怀念的心情,小玉也极不自在,正欲出门,那些凡人却又齐齐跪下,求沉香赐福。


  沉香只得道:“我非福神,赐不得福。”


  他们又转而去求小玉,不待小玉尴尬,沉香立刻截口道:“她也不是神仙。”


  众人只得作罢,无不失落哀叹。小玉见他们个个形貌疲苦、旧伤未愈、满面愁容,不由道:“若有什么不平之事,尽可说来,当与你们做主。”


  众人听了大喜,积压于心的种种悲惨苦痛一股脑都倾诉了出来。


  原来,自新帝继位以后,不知怎地,开始年年生祸,不是战乱,就是疫灾、旱灾、水灾,有些地方赤地千里,民变四起。皇帝很是忧心,主持朝政尽了人事,又潜心祈禳,忽有一日梦中得了神旨,说是人间不遵行天理、废典失礼,才导致灾祸……


  旁的或许知之不深,但沉香和小玉亲身经历过保生大帝受冤的事,亲见过人间灾疫之惨烈,各种因由也了然,此时只是不露声色,听他们继续述说。


  后来,皇帝听从了神仙指点,启用数位贤臣,推行政令,更礼教,修宗法,不惜严刑酷法以振举纲纪。第二年,各地灾事便都渐渐得了控制,几年后,天灾就变得很少了。都道是存天理、灭人欲,则人间才得太平。


  “天理?”沉香道,“什么天理?”


  这也正是众人将要说到的,所谓天理,就是圣人早就说过的道理,也就是忠孝。谁都知道,这世间最大的纯孝传奇是劈山救母,刘沉香能救出母亲,正因他的忠孝感动了天地。


  皇帝为敬天理,教化万民,将刘沉香视作时间极忠极孝之表率,斥资巨万,不惜死伤无数、损毁物力无数,以华山为首,在各地建起富丽堂皇的庙宇神像,供奉刘仙君。此外,还严令朝臣子民日日叩拜,时时尊仰,但有不敬者,立杀无赦,一时冤狱无数……


  说到此处,与他们切身相关,一个个不由悲泣起来。他们本是当地农户,因朝廷严令之下,被强征了苦役,去搬运外地来的好石,翻修刘仙君的神像。


  随着一座座神像拔地而起,朝中上奢下贪,而民生困苦之外,还要受许多飞来之祸。他们这些人正是不肯被这繁重的苦役、行将荒废的田地、无端的冤狱生生逼死,才在敬拜刘仙君时哀告,不慎被监吏发觉,定了怨怼不敬之罪,苦苦哀求保下命来,但也被掌了嘴、杖了数十,罚来此地守祠赎罪。


  难以言说的悲哀充塞了沉香的心。


  他历尽千辛万苦,乃至最终连母亲都愿意放弃,正是为了废除那腐朽的、戕害众生的旧天条,可如今他自己却成了他痛恨之物的象征。


  一个胆敢逆天而行,举大旗杀上瑶池,劈开华山,摧毁了天廷旧秩序的人,竟然成了忠孝的典范,还被大肆推崇,何其讽刺?


  神权、君权、族权,以他为纽带结合了起来,成为统治者的制胜法宝,而这秩序之下,是累累的骸骨、罄竹难书的罪孽。


  小玉惊觉爱人的手正不住地发着抖,想劝慰他几句,却也说不出话来。她施法为几人抹去了伤痛,处置了几件眼前紧迫的难事。


  沉香缓了缓神,才能开口,寥寥数语便安抚住几人,携着小玉径向仙君庙而去。


  沉香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神像。


  它修得不知比父亲的像威严了多少倍,高耸如塔,洁白如玉,手持神斧,不可一世,虽惟妙惟肖,但眉宇中透露着难以言说的凶煞之气。


  神像四周,百姓叩倒一片,香火之鼎盛,到了让许多地仙万分羡慕的程度。


  沉香冷冷地看着这块巨石,降了云头,现出真身,不由分说地拨开人群,掌中金光闪过,持斧在手,决然劈去,光轮到处,巨像四分五裂,炸射开来,乱石如雨。


  与此同时,粉红色的法力极默契地出现,烁着白芒,结成光幕,将四周百姓庇护在乱石之下。


  此一巨变骇得人群惊乱不止,过了好一会儿,尘灰散去,众人才看清眼前多了一个持斧少年和一个粉衣少女,而巨像已化作碎石,连像前书着刘仙君名讳的黑色石碑也碎为几段。


  百姓均已瞠目结舌,不知如何自处,看守的公人官差们闻声都跑了来,不禁又惊又怒,一面跑一面指着二人背影骂道:“何处狂贼!敢毁坏仙君圣像!当心仙君显灵一斧斩了你的头!”


  沉香转过身,冷冷道:“我自有资格毁坏此物,因为我就是刘沉香。”


  百姓们这才回神,纷纷下拜,官差也互相对视几眼,惊恐地跪下,全都畏惧之至,只道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竟惹怒了仙君,一会儿横尸遍野也不无可能。


  沉香眼见黑压压一片惶恐伏跪的人,而令他们如天降大祸般畏惧的对象,竟是自己,不由心中五味杂陈,急道:“不要拜我!”


  小玉暗中扯了扯他衣袖,低声提醒:“沉香,你吓着他们了。”


  她的语声就像一阵春风,轻轻拂去了他心头因悲愤而生的焦躁。沉香压着情绪,正欲说些什么安抚众人起身,忽然看见人群中跪着的一个班头模样的公差,在朝着一座小草屋猛使眼色,便顺着目光发现了几个畏畏缩缩在草屋门口的公差。


  在沉香喝令之下,那几个公人佩着大刀,押出来一个浑身血迹的妇人。


  那妇人手铐脚镣齐全,目光呆滞地被拖行着,显是绝望至极,背后背着一个亡命牌,分明是要处决了的样子。


  他们也终于看清了沉香的样貌,和方才那些人一样齐齐跪下。被迫跪下的妇人听闻官差口称“刘仙君”,呆滞的目光骤然一动,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沉香,忽然爆发出一阵大力,竟挣脱了官差的手,扑将上去,嘶吼道:“狗神仙!贼神仙!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将要奔到沉香面前时,不知是因腿伤还是失了力,跌在地上,哭嚎声仍不绝于耳。


  起变突然,几个官差身处跪姿又没提防,被她挣得仰倒,赶忙爬起来上前押人,咬牙切齿道:“贱妇……”还未说完,却被小玉用眼神吓退。


  妇人吃力地爬起来,带着一阵视死如归的气势,狠狠瞪着沉香,竟忽地一口血沫唾在沉香面上。她身为囚犯,所处环境自然极恶劣,唾液散发着臭气。


  众凡人大骇,纷纷偷觑着沉香,等着看这胆大包天的冒犯者是何下场。但沉香却仿佛石像一般动也未动,一双原本澄明慧黠的眼睛已满是痛苦悲哀,正透出无尽的怜悯之意来。


  小玉有些心疼爱人,正欲开口,却听沉香缓缓道:“你的女儿因为冒犯我,被处死了,是吗?”


  众官差哪里还敢说话?那妇人已然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见自己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大是愕然,且绝望拼命的劲头也已过了,眼前不由一花,终于体力不支,又将摔倒。


  沉香伸手搀住了她,动作里全无半分火气,法力缓渡,金光闪过,伤痕尽数痊愈,妇人神识也清醒不少。


  这下子,跪着偷看的百姓官差们,也渐渐大着胆子直起身来看,又被小玉几句话劝得站了起来。


  妇人怔怔地看着沉香,似是不能理解。传说中刘沉香一怒便要持神斧斩人,如今实事却是相反。


  “你的女儿是何时死的?”沉香又问。


  提起女儿,她又恢复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惨然道:“两天前晚上,就在那儿玩…”她刚想指向那石像,但此地哪里还有石像?手僵在半空,又缩回来抹泪,“不知说错什么,被他们绞杀了。”她越说越悲愤,道:“我女儿才六岁,懂得什么?我去讨要说法,也一并被拿了要处死!”


  方才那几个待罪的农户所言的刑罚并不如此酷烈,但沉香和小玉都明白,依人间宗法律令,男尊而女卑,女子所受自然更残酷些。


  被小玉眼神一扫,那几名公差吓得簌簌发抖。但追究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乱自上作。


  已死了两天,魂魄已被地府拘了,只是尚未投胎。沉香淡淡道:“我带你去寻女儿。”


  妇人怔了怔,大喜过望,终于试探着伸手,带了几分歉疚地拭去了沉香面上的污迹,躬身欲拜,却因被沉香稳稳搀着,拜不下去。


  小玉同丈夫对视一眼,道:“我在这里等你。”他们之间从不必说多余的话,沉香微笑着点点头,带着妇人身化流光而去。


  地府一应鬼仙见是沉香来要魂魄,赶忙恭恭敬敬提了来。那小小的魂魄,入了地府后犹自天真,受到了许多惊吓,但往往不能理解。


  沉香携人见阎君,没有闯闹之意,但他道法大成,开辟乾坤,名动三界之威,十殿鬼王未有敢轻犯者。挟威带利交涉几番,又是一封写着沉香名字的奏折飞上天廷。


  女孩儿还了阳,乃强逆生死,不仅是沉香一时怜惜所为,更是籍此显灵之事告诸百姓,为将那人间歪曲生造的所谓“纯孝神权”打碎,提供了坚不可移的明旨。


  在地府里待了好一段时间,沉香回华山时,小玉已唤了土地来,明证身份,又见了西岳帝君。


  她深知,凡间这些事有已数十年了,地仙们必然无一不晓,哪个不从中受着供奉?哪个不是这盘根错节的秩序中的一员?她所做无非暂且安定秩序,为华山百姓免除几分眼下的灾祸而已。


  沉香也知自己如此一闹,早晚动摇不了什么。回到那一地狼藉之处,他运起法力,一地碎石凝集而起,片片相接,聚合成一方巨大的石碑。


  小斧成了刻刀,石上顷刻间便现出一手劲秀书法:“天生万物,乾坤随斡;聚者沧桑,散中有数。阴阳福祸,相依相灭;分明造化,澄清玉宇。”又落了“刘沉香”三个大字。


  小玉随着沉香动作览过一遍,莞然而笑:“好,没什么能比你亲手布道更合适顶替这破石像的了。”


  “不但布道,还要证道。”沉香已不复方才的震惊悲愤,变得冷静而笃定。


  小玉从他语声中觉出几分令人不安的沉重,心头轻颤,一回头,目光已触上他眼底暗流汹涌。与妻子四目相对,沉香的眼波又渐温柔起来,重重暗涌都被坚定之意掩盖了去。


  小玉忽然明白过来,不由道:“你从阎王殿里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沉香果然点点头,道:“去寻那孩子魂魄时,顺便查了近几年来人间生灭之数……”


  随着他娓娓道来,小玉才知,过去十年间,万民不堪压迫,民不聊生,早已掀起多次反抗。不少流民揭竿而起,因这世道委实太过肮脏,竟一呼百应,声势迅速浩大。而地方官府病入膏肓的财政无以为继,军队无力,对反叛抵抗不得,乃至于频有倒戈。


  叛乱造就许多流血漂橹之惨事,死伤无算,众多魂魄需要收拘转生,直忙得地府不可开交。沉香详查之下却发现,本来势如破竹的起义军竟在不断战乱中凋零得殆尽了。


  原来,那节节败退、眼见大厦将倾的朝廷,渐渐地如有神助般神威大增,出现许多不合常理的助力,为他们剿灭了反叛,巩固了统治,直至今日。而其中很多内情,十殿鬼仙多有知之不报,许多证据被强压在阎君手中。


  小玉冷笑道:“怕不是如有神助,而是确有神助。”


  沉香的目光却因之愈加沉重,道:“阎王告诉我,倘若要算这笔烂账,不如先从我自己头上算起。”


  “你……”小玉一震,旋即恍然道:“那些香火……”


  “正是。”沉香道,“我们这就去福禄天司看个究竟。”


  福禄天司乃福禄寿三星君所辖之仙府,三大星君座下有六星,即司命、司禄、延寿、益算、度厄、上升六大天君,司掌三界一切祸福功德流转。


  沉玉二人驾了云,越过茫茫山海,直至耳畔天籁福音不绝,福禄天司的巍峨岛影已在云间若隐若现。


  落了云头,眼前是一十三座仙宫,一路行去,尽是霞光瑞霭。仙吏们匆匆来往于奇花异草之间,无数星芒依数流转空中,运行极为规律,煞是好看。


  小玉欲上前道明来意,求见天君,被沉香暗示着拦下,二人化作蝴蝶,悄悄潜了进去。


  令沉香最在意的并非功德之数,而是当中的流转来历。但比起司禄神册四周寥寥的天吏,天机镜的守卫和结界更为森严,且安放在整个福禄天司最核心的位置,不可轻易飞进去。


  天机宫外,两只蝴蝶围绕几圈,把虚实情况探了清楚,便化身司命、益算二君,使计骗过看守,屏退了左右,在天机镜前现出本相。


  天机镜的镜面纯净无暇,若借之观照自己,心底便会涌出千万般情绪思想,又会在一瞬间为之抚平,很是神奇。


  这般法宝的用法,寻常神仙是不知道的,但幸好,沉香和小玉曾被邀往酒仙洞府做客,在那里遇见过福禄六星。


  那日众仙谈玄论道,打赌行令,喝得畅快,益算天君输了赌局,便施法术以娱众仙耳目,这才让他们也知晓了天机镜的掐算之法。


  沉香凝神回忆,过了片刻便拈诀施阵,不一会儿,天机宫中便布下道道符文。小玉担心此间动静外泄会引人怀疑,在四周布下了隔绝动静的结界。


  符文催动了天机镜,白光流转,镜面上浮现出一道道记载详尽的文字。


  得道之人,但有延益之施为,总会积累功德,若受供奉,更有功德转化。沉香见镜中所示,他自初获法力以来,至救母途中,乃至新天条出世以后,他和小玉游历三界所为,以及凡间供奉,期间功德因果一一分明剖现,有功有过,有善得更有恶得。


  修行者的功德与仙基相连,休戚与共,沉香虽不过区区百余岁,但功德极盛,仙基自然也昌隆得三界少见。


  在这黑白交缠的功德流转之下,这昌隆的仙基,自然可以成为维系残酷秩序的极好助力,只需在关键处暗中推动几番,便可以造成极大的影响。


  沉香看着镜中文字,恍惚间看见无数生死两难的苍生,正从这飘渺奇幻的功德流转中不断浮现出身影来。


  他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宝莲灯与他合而为一,给他带来了怎样空前强大的力量。若不是他,即便有众多神仙暗中操纵,人间也不致会强逆着天道之数而运转!


  沉香被这些事实搅得心绪大乱,小玉的心中也只剩下阵阵寒意。


  当她与沉香朝游沧海暮桑梧,当他们快意施为,涤清祸害,在他们的身后,想是早已有了一张紧密的大网在缓缓部署,直至今日收拢为这歹毒的计策来。


  仙基是得道者的修行成就的一切根基,更与得道者来日的祸福相关。功德可以强行转移,只需借助司禄星的司禄神册,无非为他人做嫁衣而已,但功德从仙基中化生,绝不可能与仙基分离。


  也就是说,沉香已注定要与那毒痛四海的压迫绑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别无选择。


  除非……


  她心头猛地一颤,不愿去想那个可能性,但她的理智又告诉她,那就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游北辰宫时,斗姥元君曾经告诉过他们,若持有玉帝赐予的神力,或修行者自愿,便可以废去仙基,所需凭借的,除了某种上古道法,便是这天机镜了。


  果然,沉香手抚着天机镜,苦笑道:“从天机镜,是可以入扶摇神境的……”


  “不!”小玉忽然握住他的手,目光中尽是担忧和挣扎,“这是陷阱,沉香,这是他们的阴谋!”


  妻子的手冷冰冰的,沉香轻轻把手覆上去,用他的体温去暖。与小玉不同,他眼中已不再有半分挣扎,冷静得令人不安。


  “是陷阱,但也不完全是。”他柔声道,“他们为的,就是要我别无选择。”


  阎王那谄媚中带着歹毒的表情,又在眼前浮现。赤黑色的冠冕下,狰狞的面目强作慈和,口中说着为沉香着想的话,却又分明是在冷笑着等他陷入这两难境地。恭顺如仪的表象背后,潜藏着的是无尽的怨毒,仿佛在说:“你的神斧,能劈得开乾坤钵,但是,你敢劈向你自己么?存毁福祸只在一念之间,不如和光同尘吧,共享神仙无限的荣耀与福泽,那些草芥一般的人类,又何足挂心呢?”


  沉香的声音回荡在天机宫中,清醒而决绝:“小玉,为我护法,好吗?”


  小玉望着沉香的眼睛,心中急剧地挣扎着,爱人的心愿和爱人自身,她只能成全一个。


  “……好。”


  挣扎之下,爱意终究化作了支持爱人意志的决定,小玉神色坚定,一字字道:“我为你护法。”


  法诀拈出,光芒乍现又灭,天机镜忽然光华大作,泛着白色光芒的轻烟,如梦似幻地从镜面倾泻而出,包裹住二人,流回镜中。


  扶摇神境,是处于三界之外的玄妙所在,可以将虚无缥缈的仙基,化作具象之物。


  神境状如其名,满地扶摇。境内的地面七彩斑斓,如云亦如土,生长着数之不尽的乳色树木,有的枝繁叶茂,烁出金芒,有的形大根深,却没有树叶,乳色中隐隐透着冷光,细如发丝的树梢正无风自舞着。


  沉香目光搜索着,但见不远处一株长势参天的大树,形貌奇古,却扭曲地生长着,将一旁的小树迫得歪七扭八,乳色的内部,金芒与青芒若隐若现,仿佛缠斗着,又仿佛在共舞,诡异中透着不可名状的美。


  沉香循着感应走到那棵树前,以手抚摸树干,果然有所回应。在沉香抚摸之下,树似乎感应到主人心意,变得愈加透明,内部神络树脉根根分明,竟然跳动着,如同人的心脏。片刻间,整棵树的脉络便现于眼前,何处坚强,何处脆弱,皆无所遁形。


  小玉施法布下结界,眼见着沉香斧如破竹,从上到下,自树脉的弱点处顺着脉路劈过,斧锋过处,分脉尽断,直至劈到地面。偌大的树呜咽如受惊的婴儿,终于在蕴着莫名悲哀的尖啸之中碎裂成点点玉屑,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如此昌隆的仙基一经废去,神境顿时天摇地动,一道强光冲破天机镜,直冲霄汉,牵动着天机宫也轰然揺颤,发出巨响,庄严祥和的福禄天司登时兵荒马乱,物坠星移。


  愈来愈分明的难受之感也在此刻爆发,小斧跌在地上,沉香只觉一种恐怖的空虚之感在体内游走,仿佛有一个无底的黑洞,欲将他的全部通通吞噬了去。


  小玉撤了法力,代他收起小斧,慌忙扶着他出了神境,出了福禄天司,在云间跌跌撞撞地行着。


  他的力量越来越弱,身躯越来越沉重,身旁小玉急促的呼吸昭示着她的惊慌无措,沉香不由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不过是沦为肉体凡胎,再从头开始修炼罢了。”


  一缕缕金芒正缓慢地自沉香身上溢散出去。仙基废了,法力自然也是留不住的,但即便留不住,也该有好的去处才是。


  沉香挣扎着盘坐于云上,潜心运功。多年修行的实力,加之行遍三界的阅历,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许多繁杂而生僻的口诀、功法,极有条理地一一运行自如,强大无匹的法力第一次显露出骇人的模样来。


  金色的雾气自他身上逐渐蒸腾而出,于光华流转间慢慢庞大,几乎可以充塞了眼前的一方天地。随沉香心念指引,法力化作数不清的光点,流星般向下界的目的地飞去。


  云层间一时光雨纷纷,金光缠入云气,映得天际彩霞粲然,虹飞如瀑,煞是好看。沉香额上渐渐现出点点汗迹,法力却不停,小玉也盘坐于他身后,法力自掌中缓缓渡入他体内,助他卸去一些负担。


  光雨投入下界,去势更快,似活物一般游荡寻觅着。凡间众生,见了这绝美的奇景,不禁纷纷驻足观看,有痴如石像的,有跪下祈愿的,还有懵懂的孩童,指着光雨欢呼雀跃,呼朋引伴来看。


  光点群如蝌蚪游湖,掠过山川楼宇,伴着初冬的薄雪,轻盈愉快地曳尾,正如它们的主人那纯真顽皮的天性。


  劳苦昏厥的老农,被光一耀,奇迹般地醒转过来;边地河岸,漂浮着无数残骸断肢的瘀褐色血污潭,忽地迎来数十道光点,金芒闪过,那奄奄待死的军卒惊觉疼痛渐消,伤口缓缓愈合;牢城狱中,将被冤打而死的好汉,忽觉金光一闪,竟能力破链枷,冲杀出去;秦淮河上,惨受毒打而不堪反抗的风尘女子,被金光浸入四肢,忽然力气大增,击倒了老鸨的爪牙,跳船而逃;宗祠内将受私刑的寡妇,被金光破了桎梏,增了力量,逃出生天……


  无数命运被这忽如其来的光雨所扭转,受了光点击中之人,纷纷心中牵缠剖现,得启灵之力,遇转圜之机,大凶大险之后,大彻大悟,皆抛却旧序,迈上新途。


  屹立在凡间各地俯瞰众生的刘仙君神像,被光雨一穿,尽数碎为粉齑。另有无数不堪苛政的百姓,如被神助,或从刑场得救,或于战场觅得生机。


  刘沉香自废仙基之事震动三界,上达天听,这昔年迎出新天条的小英雄,被众多神仙联名上奏弹劾,所列罪状竟多不可数。


  而对凡间来说,那光雨过后的半年内,已多有义军转危为安,民间侠士频出,文韬武略,斩妖邪、斗官府,义旗高举,势撖山海。


  借由哮天犬的万里追踪之术,梅山兄弟终于找到了沉香的下落,几人云间疾行,不知多久,终于在看见目标的瞬间,刹住了脚步。


  落在他们眼中的,是一个苍白的少年。


  他静静立在云上,白袍无风而舞,皮肤则几乎没有了血色,白得像一缕幽魂,从前总萦绕在身的金芒也已无影无踪。他看起来非常虚弱,但一双眼睛却漆黑而明亮,竟然是带着笑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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